鱼露,鱼露是什么东西

遗憾之美

小时候,跟爸爸到晋南生活过一段时间。那时候我们的房东叫什么,我全忘却了,但我记得那个比我大一两岁的房东的孩子。他叫文俊,是个个头很高大的家伙。

别看文俊个头高大威猛,其实内心很善良。我那时候刚到那里,什么也不熟悉,全凭文俊帮我。因此,我们之间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他常常领着我到西山上逛荡,给我指认各种山草山花,讲每一个遇到的山洞的故事,帮我采摘可口的山中果品……我现在回想起来,那段时光真是美妙极了。可惜我们在一块生活的时间不长,我就从那里回到了老家,从此再没有文俊的信息。在我上初中的时候,我常常想起他,于是按印象中的地址给他寄过明信片,但杳无音信,从此也不再做这种联系。关于文俊,关于那里的一切,便成了我茶余饭后的一种回味

妈妈说,要是有机会了,就去那里看看,找一找文俊,没准他也在找你呢。但马上又说,这年头,没准文俊也在外打工,或许早就不在村里了。那个村子太大,想找一个认识他的人也不容易,毕竟三十多年过去了……听妈妈这么一说,我便更加失望。失望之余,我便常常想起跟文俊在娥皇泉玩水的情景来。他们的村子叫景村,一泓细泉从当村涌出,当地人称之娥皇泉。泉子里满是小鱼小虾,还有夹人手指的螃蟹,下游的水稍大了,便有成群的鹅鸭在里面游动。我便操着侉音吟诵:“鹅鹅鹅,曲项向天歌。白毛浮绿水,红掌拨清波。”我的声音在当地人听来是很好笑,大家于是也学我的声音来说话,便引起了更大的哄笑。

文俊便把我从这种尴尬中拉出来,到一边的草地上玩。当然也捂了蝉烧着吃。我那会儿没吃过烧蝉,看着他吃,觉得很恶心。在文俊的鼓励下,我也吃了点儿,没想到味道还不错。他也领着我吃生红薯,是那种正在地里长着的嫩红薯。不远好几里地,到自家的地里挖,他说这样吃得舒坦,不会有被人追的危险。他还领着我去很远的地方找蛇蜕,说那种东西可以贴在牙齿上止痛。我是看见了蛇就跑的人,见了蛇蜕也吓得要命。每每此刻,文俊都给我壮胆,现在想来真该好好感谢感谢他。

二妹小春后来在晋南成了家,我们便打趣她,说,没准哪天要是碰见文俊了,就跟他谈一谈,远在雁北的地方,有一个人正在念着他呢。

二妹笑了,说,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啊。说归说,但二妹还是很尽心的,一个人一旦尽心了,总会有奇迹发生。那天二妹给我打来电话,说,哥,真是奇了,我有文俊的消息了。

我便问她怎么知道的。她说自己在银行上班,那天碰见一个存款的,看看身份证,正好是景村人,便问起文俊的情况。文俊没有打听到,因为储户年龄小,对文俊不认识,但她认识文俊的弟弟,于是找了一个号码给我。

我很兴奋,按号码拨打过去,却听见手机里的一个女声: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”还好,是关机而不是停机,今天关机,明天再联系。

但是,令我遗憾的是,我每次拨打,手机里总是这么一个提示音。我便失望了,不再拨打。我不知道那个号码出现了什么问题。打不通的结果只有一个,那就是对过去有了更多的回味。一个人童年的回味是美好的,沉浸在美好回味中的我也是幸福的。我便想,真要是把电话打通了,文俊还能回忆起我——那个他曾经的小伙伴吗?这么想来,众多的联想便油然而生,而且是越来越多的,连自己都说不清道明的一些不可能的想象。这些想象却源自那个打不通的电话。如此说来,联系不上文俊虽然是个遗憾,但这种遗憾却有一种潜在的美包含在里面,那便是对未来可能或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的一种期望。世界上,还有比有一种期望更美的东西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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